小說: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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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網2002年1月2日】暮色已漸漸降臨在這個倚山傍水的城市。已值深秋,閩南的這個小城市的空氣過早地透出一絲涼意,那幾日來連綿不斷的陰濕的雨還在零星地飄落。

湖邊公園亭子的長凳上只剩下小青一人,周圍沒有了往日的那般喧鬧,一度擁擠的公園顯得有些空曠起來。蚊蟲藉著那片陰濕,開始肆虐起來。

小青,一如她的名字,清秀而安靜。然而此時的她,顯得那樣的沉重。一陣風把她的頭髮吹得有點凌亂,她並沒有去整理,如同她無法去整理她那份悲憤而複雜的思緒,白天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太突然了。

中午,小青還沒顧上吃飯,她正忙著一個項目,她是技術上的主要負責人。電話鈴響了,「小青,你好嗎?」那是她大學好朋友蘭蘭的聲音。

「蘭蘭,我的老天爺,你最近跑哪裏去了。」小青一下站了起來,好久沒有蘭蘭的消息,讓她感覺好不踏實。

「我剛回到我的父母家裏。」蘭蘭的聲音有些低,然而小青還是從她的電話中聽出了那份沉重。

「發生甚麼事了?」

「曉明,他……,」蘭蘭有點說不下去了。

「他怎麼了?」小青從蘭蘭的語氣中感覺到發生了甚麼大事。

「他……,他走了。」

小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別搞錯了。」話剛一出口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曉明是蘭蘭的男朋友,這能有錯嗎。趕緊又問到,「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兩個月前,……,」電話那頭的說話聲又繼續不下去了,小青也覺得自己的頭腦一陣發木。好長一段時間,電話裏沒有了聲音。

小青和蘭蘭是大學時的同學,小青來自福建的一個小城,秀氣中帶著幾分天真,而蘭蘭來自東北的冰城,大膽而率直。剛入學不久,她們就彼此發現她們倆喜歡讀同樣的詩,看同樣的書,更重要的是,她們倆彼此有著一種天生的默契和信任。於是慢慢地,從小說到人生,她倆開始無話不談,彼此也越來越信任對方,兩人也時常感慨,看來「桃花潭水深千尺」也比不上我們之間的那份信賴。畢業那年,蘭蘭認識了經常去她們學校圖書館查資料的曉明,一個很能幹又踏實的小伙子。轉眼間,同學們便各奔東西,蘭蘭留在了上海的這個大都市中繼續讀她的研究生,小青留下她的祝福回到了南方的家鄉。

然而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真是太突然了。本來今年年底是蘭蘭和曉明準備旅遊結婚的季節。他們很早就擬定好了他們的計劃,當然他們決不會忘了她這個好朋友,其中有一站便是小青的家鄉,這個美麗的南方小城。然而,幾個月前,蘭蘭打來電話說,他們推遲了他們的結婚計劃。

蘭蘭並沒有多說甚麼,但小青早已猜到了個大概。記得98年的那個秋季,一天蘭蘭突然深更半夜地打來電話,語氣中的那份喜悅真象發現了一個新大陸。「是不是明天該請我去當伴娘啦?你那位經理可得要替我報銷機票的。」小青睡眼惺忪中開著玩笑。「才不是呢,你知道嗎,我找到了一本書,你保證喜歡,我明天馬上給你郵過去。」她倆畢業時,曾相互提醒對方,看到好書一定要告訴對方,看來這個蘭蘭高興得連時間也忘了。從那以後,小青知道了法輪功,確實那本書不錯,怪不得蘭蘭這麼欣喜。但一直忙於工作的小青並沒有再花更多的時間去看,雖然蘭蘭時不時地打來電話,並又寄給她一套錄像帶,而且蘭蘭告訴她,曉明比她煉得還好。從蘭蘭的電話中,小青對法輪功有了更多的了解,同時也感覺到她這位熟悉的朋友的一些變化,蘭蘭變得更輕鬆和豁達,似乎還有更深的,也許那就是智慧。她也答應蘭蘭等有空的時候她也一定去學這個法輪功。

然而99年的春天,除了蘭蘭在電話上和她嘀咕以外,在她看來一直默默無聞的法輪功怎麼地突然熱鬧起來。她給蘭蘭的電話也多起來,其中有她的關切也有她從電視報紙中看來的許多的疑問。在不斷地了解中,她明白了她朋友的選擇,也明白了那些報紙電視上的謊言,她也常開玩笑,「看來我也可以算上半個法輪功了。你瞧,昨天電視上又演上了那個叫XXX的拿起刀子去殺他親人的報導,周圍的同事居然問起我來了。」言語中透著小青對她這位煉功朋友的支持和對那些造謠媒體的不屑。當然,聽似輕鬆的語氣後也藏著小青深深的憂慮,畢竟人生得一知己太不易,她不希望她的朋友有任何的不測,那時她已經陸陸續續地聽蘭蘭講已有煉法輪功的人被打死了。

慢慢地,她和蘭蘭的電話越來越少,有時通上電話也是匆匆忙忙的,蘭蘭說起話來好像很隱諱,似乎蘭蘭和曉明在準備著甚麼。從她這個小城市發生的一些事情中,她也能感覺到那份緊張。於是,她也越來越為她的那兩位大城市中煉功的朋友擔心。有一次蘭蘭突然打來電話告訴她,她的電話早就被竊聽了,現在她在公用電話亭給她打電話,而且她告訴她,她和曉明的婚禮準備推遲。「蘭蘭,你可千萬別去做那些拋頭露面的事,法輪功好,那你就在家煉吧。」小青有點著急起來。

「放心,小青,我不會有事的。我憑著我的一片真誠和我的良心去跟他們講理,告訴他們我切身的體會,告訴他們鎮壓法輪功是不對的。」蘭蘭倒有點安慰起小青來,語氣中有著一份穩重,「說真話總沒有錯吧。」

小青一時有點語塞,畢竟她倆太了解對方了,她們是都不願意說假話的人,雖然這和這個社會有點格格不入。「你看,如果沒有我在你耳邊吹吹風,你也肯定會誤認為法輪功是騙錢的,坑人的。」蘭蘭見她不說話,繼續說道,「還記得『哈姆雷特』的故事嗎?」

「怎麼不記得,我們倆都讀了好幾遍。那裏的許多台詞我現在還能背出來呢!」小青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哈姆雷特的叔叔殘害了他的父親,篡奪了皇位,又霸佔了他母親,如果哈姆雷特知道這一切後仍保持沉默,你能想像結果會是甚麼樣的。而且當他叔叔知道哈姆雷特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後便準備借刀殺人時,」蘭蘭有點自語起來,「是哈姆雷特的智慧和膽量讓他的叔叔自食其果。但如果哈姆雷特臨死前不囑咐他的好友,讓他一定要把事情的一切真相告訴那些不知底細的民眾們,是不是後來的人們還會把他當成一個瘋子,說不定還會痛罵他的害人行徑,而去歌頌那位『亂倫、殺人、該死的丹麥王』呢!」

小青確實找不出其它的理由來駁斥她的這位朋友。這時,電話中的蘭蘭突然說話有些緊張,「小青,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說完,馬上掛斷了電話。小青連一句保重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說上,手裏拿著電話在那裏愣了半天,她彷彿能感覺到蘭蘭的處境很危險。

以後,小青斷斷續續地了解到其實在蘭蘭給她打電話之前,曉明早已去了北京。不久蘭蘭也去了。後來又了解到曉明被打得很厲害,臉上還留下了一道疤痕,後來又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不久蘭蘭也被拘捕了。後來好長時間,小青和他們失去了聯繫,她更為她的這兩位朋友擔心起來。今日突然又聽到好朋友的聲音,然而,所發生的一切是那樣的出乎她的意料。

「小青。」電話那頭又傳來蘭蘭的聲音,令小青吃驚的是,蘭蘭的聲音中有了幾份鎮定。於是小青終於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曉明從精神病院出來後,他的公司免去了他的職務,並希望他儘快辭職。因為開除像他這樣一位精明能幹,為公司出了許多汗馬功勞的職員,即使領導想這麼做,似乎對下面也不太好交代,於是私下對曉明說,希望他能自動辭職,然而被曉明拒絕了。後來曉明又和其他幾位功友去了北京,一次在北京的一位功友家,他又被拘捕了,而且被打成了重傷。這事驚動了上海當地的頭頭們,再有人去北京,恐怕他們的烏紗帽也要保不住了,於是曉明很快被當地公安押送了回來。但由於傷勢太重了,曉明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當地的公安怕出人命,把他送進了本地的一家醫院。剛開始,他家人還偶而被允許去探視一下,當她母親看到他那個樣子,心都碎了。在他住院的第八天,曉明有點清醒過來。於是曾把法輪功介紹給曉明的大姐要求允許去陪護他弟弟,但是,她並沒有得到批准。出人意料的是醫院駐進了一隊的武警。

「真不明白,一個受傷的無力行走的人需要一隊武警的看護嗎?」,蘭蘭的聲音又有點氣憤,「第九天,曉明家人便被告知,他已離開了人世。」

停了一會兒,蘭蘭繼續說道,「那時我也早已被單位開除。曉明去北京不久,我也去了。我希望能在那裏找到他,然後和他一起去上訪。然而,我並沒有見到他。那時,因為他家裏電話早已都被竊聽,所以我也一直沒有打電話回來。然而等我回來時,……」

蘭蘭的話又有些停頓,過了一會兒,蘭蘭輕輕地說道,「這已是兩個月前的事了!」蘭蘭好像還在追憶著甚麼,「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走的。」

蘭蘭說話有些激動起來,「現在,上海的公安不僅找到了他家,而且還找到了我,不許我們對外說任何話。」

「真是太不像話了!」小青也有些激動和悲憤,眼淚已在她的眼眶裏打轉,她畢竟一直都沒有蘭蘭那麼堅強。她真的不知道該對她的朋友說些甚麼。過了好一會兒,她彷彿自言自語到,「我還等著你倆一起來教我煉法輪功呢!」的確,這本來就是蘭蘭和曉明很早前的旅遊結婚計劃中的一部份。

「我會的,小青。」蘭蘭的聲音有點悲壯,突然,蘭蘭又警覺起來,「這電話好像有雜音,小青,我們以後再聊。」

蘭蘭匆匆地掛斷了電話。「多保重!」小青不知道她的朋友有沒有聽到她說話。

暮色更沉了,雨也開始大起來,小青似乎還沒有從白天的電話中回過神來。如果沒有蘭蘭和她講述這一切,她是決不會相信表面上歌舞昇平的今天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邊。在她印象中的曉明是那樣的開朗而誠實,她一直為蘭蘭高興,能遇到這樣一位可以信賴的人,有時還真羨慕這位朋友的好福氣,哪像她,情場上連連失敗,害得她真有點不敢再輕易相信人了,幸好,她還有像蘭蘭這樣的朋友,可以訴上半天苦,感慨世風的低下。於是,蘭蘭也會講一些她煉功的事,當然還有曉明的。記得有一次,蘭蘭和她說道,曉明有很好的機會去炒股票,因為他本人就在證券公司上班,然而,學習了法輪功以後,他沒再繼續炒股票。他們知道有些人曾因炒股票而傾家蕩產,甚至有人還為此自殺了。而且,曉明業務上幹得越來越出色,不久便當了一個部門的經理。蘭蘭也開起玩笑來,「像這樣的人你一輩子都可以絕對的信任。得了,以後我可得幫我們的小青多留心留心。」

然而如今,像這樣一位年輕有為,誠實可信的年輕人卻走得不明不白。小青真的感到有點壓抑,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希望到底在哪裏?

遠處又壓過來一片烏雲,沉沉的。看著那片低沉的黑雲,小青突然想起了以前蘭蘭給她講的一件事。

那時,大概在五月份,突然有一種流言也傳到了小青的耳朵裏,在北京的同學告訴她有一批法輪功學員要到香山集體自殺,許多單位把這問題看得很嚴重,正在層層傳達,報紙電台也講了。她當時吃驚不小,趕緊抓起電話來,好不容易找到了蘭蘭。沒想到蘭蘭反問了一句,「你看我像個要去自殺的人嗎?」是啊,這怎麼可能,蘭蘭和曉明還計劃著去周遊世界,觀賞世界各地的古文化呢,這個「自殺」怎麼地也輪不到像蘭蘭和曉明這樣的人頭上。

「可是,小青,你知道嗎,這是個陰謀,而且非常歹毒。」蘭蘭接著說道,「我,曉明,還有幾個其他的功友曾在一起議論過這事,因為這消息來得太蹊蹺,而且據說這消息也出在了國外的中文報紙上。後來我也搞明白了,原來,是那些人想操縱這麼一件事。『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是他們的一貫做法。」

蘭蘭又講了以前的幾個運動中發生的事,最後她說道,「歷史又在重複。他們這樣做,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把『邪教』的帽子扣在法輪功的頭上。於是,他們就可以大膽地不受任何譴責地把法輪功打壓下去,永無翻身之日,說不定還能贏得別的國家的讚許。你看,現在他們不就在做著這樣的準備嗎?」一席話,把小青驚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謠言自然將不攻自破!」蘭蘭笑著說道,似乎想把氣憤變得輕鬆一點。

從那以後,小青更能體會到她的這兩位朋友的處境的艱辛和面對的重重的壓力。

「是啊,他們太不簡單了,也真了不起!」還坐在公園長椅上的小青喃喃自語到,「我能幫助他們甚麼呢?」

小青又抬頭向遠處望去,她瞥見了湖對岸那幾條在雨中顯得有幾分飄零的小船。她突然想起了哈姆雷特在被遣往英國時的那條船上的情景。當時,當哈姆雷特的叔叔得知哈姆雷特已經洞察到他殺兄稱王的陰謀,便設計準備借刀殺人,於是便把哈姆雷特遣送到英國,沒想到,雖然哈姆雷特「被如此惡毒之羅網重重圍住」,他還是識破了他叔叔的這一陰謀。小青下意識地背起了那段台詞--哈姆雷特對他的朋友講的一番話,這是在大學時她和蘭蘭經常幹的事。

   「 在那裏頭, 赫瑞修呀, 我發現了一宗天大之陰謀:
    有道命令,它假參了許多好聽之理由, 說甚麼是為了兩國之利益,
    列出了我魔鬼一般的罪狀, 要求英王覽畢此函後,
    不必浪費時間去磨利那大斧,
    應不容怠慢地立即砍下我的首級。 」

不知怎的,小青覺得心裏有點發冷。她不知蘭蘭現在又是甚麼樣的處境,因為她能感覺到蘭蘭周圍的那份緊張,而且許多人並不理解這些煉功人。就像她的周圍一樣,人們有的是不解,嘲笑,譏諷甚至謾罵,雖然有些人經過她的解釋能有所理解,似乎也敵不過那些接連不斷的宣傳。連小青的父母開始時都很不理解,告誡小青絕對不能和她的朋友去學法輪功。

今天,自從接到蘭蘭的電話後,小青的心一直是那樣的沉重,她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心有餘而力不足。

「神呀, 如果無人能來揭發此事之真相,那麼,
    我的留名將多麼的受到損害!
    倘若你曾愛我, 那就請你暫且犧牲天國之幸福,
    留在這冷酷的世界裏去忍痛告訴世人我的故事罷。」

突然,小青想起了哈姆雷特臨死前勸說他那傷心的朋友的這段話。

路邊的街燈開始亮了起來,照得四週有些慘淡,慢慢地,小青感覺到心裏有了一絲亮光。她突然為她有這樣的朋友由衷的高興起來。

小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她的頭髮,又背起了她和蘭蘭一直喜歡背的『哈姆雷特』的台詞,快步向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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